亲历无常•尼泊尔二三日

梦旅人

亲历无常•尼泊尔二三日

文/孙传硕

　　这是一场任性的旅行，怀有一厢情愿的想法，希望借由未知的旅途发泄日常的愤懑，却意外遇到地动山摇的大事件，生命消逝，佛土崩坏，在生死无常之前，日常的一切都变得轻飘和无意义，此时也许只有信仰是最扎实的寄托。

人，牛，鸽子以及神灵和谐共生

黑巴伊拉布石雕。巴伊拉布是湿婆最可怕的形象，石雕有六条手臂，头戴骷髅皇冠，脚踏僵尸，象征人类的无知。

尼泊尔人在祭拜神灵

巴格沃蒂寺。建于1766年，属于哈努曼多卡宫庭院的一部分。

加德满都 4月22日
　　初到尼泊尔，内心就有一种不安定，这种感觉来自加德满都街头混乱的味道，交通拥堵，建筑破败，到处显现出因为人口膨胀造成的城市无序发展的景象。而短暂的接触中，尼泊尔人对待外国游客的狡狯也使你对加德满都的第一印象并不好。
　　晚上落脚在泰米尔区，这是加都最繁华的商业区，店铺林立，人流如织，几乎所有游客的第一站和最后一站都会是泰米尔，因为在尼泊尔，购物是除了游览以外的最大乐趣，而泰米尔是购物者的天堂。
　　泰米尔向南穿过一段杂乱拥挤人头攒动的街道，就是加德满都最富盛名的景点之一——杜巴广场。你按图索骥的观看旅行手册里的每一处神庙，没有期待中的惊艳，在炎热天气里不知所以然的走马观花，更像是一项苦役，反而是事后从不经意按下的快门中不时发现在现场没有感受到的美感，古人说，当时只道是寻常，诚然。这些年代久远的建筑每一栋都有显赫的历史，居住着不同的神灵，其中一栋还住着护佑全国的库玛丽活女神。

4月22日，杜巴广场。这一区域栖息着成百上千只鸽子，是游客最爱的拍照地点之一。

杜巴广场的大部分建筑都建于17世纪和18世纪，1979年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指定为世界遗产。“杜巴”即宫殿之意，杜巴广场曾经是城邦国王加冕登基以及号令天下的地方。

地震后的杜巴广场，主要建筑大多无恙，部分次要建筑损毁。（摄影/上官云）

1934年杜巴广场也经历过地震，历经两次浩劫主体仍在，可知神佛不弃信土。（摄影/上官云）

　　尼泊尔是一个神奇的地方，人、动物以及各路神灵混居在一起，随性自在，看似杂乱却有种奇怪的和谐，看不出强烈的形式却深深扎根于日常，似乎几百几千年来一直如此，没有变过，其实，你有种感觉，在尼泊尔，时间仿佛静止了，如果不是街头见缝插针的现代交通工具，你也分不清今夕何夕。
　　从杜巴广场向西大约2公里，就是斯瓦扬布纳特寺。斯瓦扬布其实是一座山，在尼语中是“自体发光”的意思，这与一个古老的传说有关。相传远古时，加德满都是山谷里的一个大湖，原始七佛中的毗婆尸佛，曾在此投下藕根，预言这里将会长出发光的莲花，湖水将变成富饶的土地。后来，湖里果然长出会发光的莲花。文殊菩萨听说此事，特地从中国五台山赶到此处。一见莲花，立刻感知莲花之所以会发光，是因为花中有一座会自体发出光彩的大梵天佛像，所以取出神剑，将山劈开，让湖水流泄，使湖泊成为富庶的盆地，文殊菩萨得以与大梵天神像相会。

4月22日，猴庙佛塔。加德满都谷地最重要的佛教圣迹之一，四面佛眼墙注视着谷地各个方向，双眼之下鼻子形状的符号，是尼泊尔的数字“1”,象征和谐，双眼上方绘有第三只眼，象征佛能洞察一切。震后主塔无恙。

猴庙西北古代舍利塔林

　　这当然只是传说，但是斯瓦扬布作为文殊菩萨坛城却是有案可查，不仅如此，斯瓦扬布纳特寺还是一处佛教与印度教共尊的寺庙，以中央佛塔的智慧眼闻名于世。斯瓦扬布纳特寺俗称猴庙，因为山上猴子称王，这里是亚洲最古老的佛教圣迹之一。站在斯瓦扬布山顶，可以俯瞰整个加德满都。你那时候还不知道，几天之后从这里看到的将是另外一种景象，不管是人或物，终有一死，也许百千年后，也许几天后，这都是无常。

博卡拉 4月25日
　　博卡拉有着不同于加德满都的性格，人在此中感到宁静平和。与人文氛围浓厚的加都相比，这里更加贴近自然。
　　你喜欢博卡拉，但博卡拉可能与你无缘。抵达的次日，你在房间中感到一阵晃动和短暂的噪音，后来才知道发生地震。从那时起，所有话题都变成地震，旅行提前画上句号。其实，你对地震完全没有概念，只是从持续升温的新闻、朋友圈的消息和周围人的讨论中获知地震之后你应该怎样表现，其中有两点貌似最重要，第一是你应该很紧张害怕，第二是要尽快离开尼泊尔。

地震后的大佛塔，主体尚存，副塔毁坏。（摄影/上官云）

加德满都 4月27日
　　震后第三天，一些流言开始出现，伴随而来的是各种情绪。人在灾难之中，缺少理性的分析，很容易会被刻意制造的信息煽动，其中有关于灾难的宗教解读，也有关于政府或民间行为的世俗信息，宗教的事情你不懂，但是你知道大灾之前，不给人添麻烦，不制造恐慌，不浪费资源，就算是一种美德，如果有余力，可以尽力帮助灾区。在这一点上，欧美游客做得很好，博卡拉客栈里安静的芬兰美女子，虽然发生地震也没有打算提前结束行程；湖边酒吧里遇到发起捐物的老外，开吉普车送物资到灾区；人满为患的候机厅里同乘去中国飞机的外国帅哥，独行尼泊尔的美国老爷爷，在走廊上散步不知道哪国的美少女…他们给你的印象只有两个字：淡定。

4月27日，加德满都特里布万机场焦急等待航班的游客

　　而一路从博卡拉到加德满都，你看到尼泊尔人也并没有任何慌乱，看不出任何发生过世界级灾难的蛛丝马迹。是宗教安抚人心还是尼人生性洒脱？他们的平静让急急如逃难的你们显得有些可笑。虽然地震损失目前仍在统计之中，但从你对加德满都震后现场的观感以及事后一些报道的澄清，尼泊尔的地震没有想象得那么糟，许多经历地震的人将事情描绘得严重，也许是为了让自己的尼泊尔行程看起来更酷，制造英雄归来的豪迈。还有许多其他出于不同目的和立场的信息，一不小心，就会进入别人的彀中。处在灾难之中如果不能客观，那灾难之外的人就更是捕风捉影，不管从慈悲心或是世事常情的角度，都是一种不负责任和矫情。
　　离开的时候，看到路上有许多尼人正在离开加都，机场里依旧有大量游客滞留，几天之前还是泾渭分明各自殊途，在突如其来的灾难之后却是人人平等，不同的只是无常到来时一己的态度。


【作者/孙传硕】
　　游走现实与梦境的80后文艺男青年，外表有着脱不掉的书生气，对佛教文化特殊的情感被寄托在生活处处，喜用行走过生活，爱用文字写人生。